因为100斤大米,你们又吵起来了。
事情其实很简单:单位里分了100斤大米,你打电话让他骑自行车从学校过来一趟,把大米驮回家去。可他在电话里又一次不耐烦地推辞着:“我现在忙着写论文呢,没有时间。你们单位那么多男同事,随便找个人帮你一下不就行了,干吗非要我跑一趟?”这话,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了。你想起上个月,单位分橘子、苹果,你不好意思总麻烦单位的同事,结果5斤、5斤地往家拎了8天苹果、6天橘子。
眼看着别的女同事的丈夫或是男友,一袋袋地把大米运走,委屈搅着怒气便在你心中弥漫开来——说什么关心、爱护、体贴,这不全是假的吗?这一刻,你觉得他太冷漠、太自私、太缺乏责任感,连做一个起码的朋友都不够。你气得满眼泪水,大米也不要了,没等下班,就从单位里跑出来,打“的”一气儿冲到他的寝室,将正在埋头写论文的他,从书堆里揪了出来。
盛怒之下的你们吵得很厉害,谁也不肯退让一步。他指责你庸俗、短浅,不再象大学里那样洁身自爱、清纯美丽,变成了一个世故、贪财、爱抱怨、絮絮叨叨、碎嘴的老太婆;你也反唇相讥,指责他麻木、自私,说他也变了,不再有大学里少男的善解人意、体贴温柔,变得冷漠、迂腐、狭隘、没有耐心,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木乃伊味……你们都怀着决裂的悲愤,一一淋漓尽致地把彼此的不满发泄出来。
离开研究生楼的时候,暮秋的寒雨裹着细碎的初雪,打着旋儿正从昏暗的空中飘下来。湿漉漉的天,湿漉漉的地,湿漉漉的街道,湿漉漉的心。
疲惫不堪、神思恍惚的你,一个人孤单地往家走的时候,心里禁不住泛起一抹空落落的茫然,心情很是沮丧。可能自己真地变了,变得庸俗了?变得世故了?走到社会上,不再有大学里的单纯明朗、乐善好施?但一个女人自己把100斤大米运回家就能证明她的贤淑?
其实在此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你们就已经察觉到了彼此在志趣上、追求上的差异,只是各自忍着,避免矛盾的激化。
大学毕业后,你走向了社会,他却依旧置身在象牙塔埋头研究学问,固守着清贫。那时,硕士生每月的补助费不过百元多一点,不及你收入的四分之一。读本科时的衣服,他一直穿到现在,不知用线缝了多少破处;读本科时用的饭盆,已被摔得伤痕累累。逢年过节,只有一盏孤灯和一排书架与他形影相伴。而你拎着单位里分的、从商店里买的大包小裹,气喘吁吁、满头大汗地撞进家门。节日的餐桌上,你想让丰盛与欢笑同在。但他却清高得可以,大有朱自清宁肯饿死也不吃美国救济粮的气节。
你喜欢和他谈生活中每一天发生在你身边的新鲜事,希望他时不时地制造一点“小惊喜”,给平淡无奇的日子加点作料。你愿意让他帮你做饭,陪你聊天,渴望着他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上。而他却喜欢和你谈老庄,谈欧美哲学新思潮,他希望你能把家务大包大揽下来,能帮他去图书馆查找他所需的资料,意外地从书店里买回他渴求已久的书。你越来越害怕一个人独处的寂寞,总想找个倾诉的知己。他却越来越不爱言语,一个人守在图书馆里埋头发奋,披荆斩棘、大刀阔斧地向博士进军。
不知何时,两个人的交往,逐渐变成了彼此精神上的折磨和负担。开始是小吵小闹,慢慢地升级到大吵大闹,最后便是疲惫不堪后的不吵不闹。你觉得你无力改变他,就象他不能改变你一样。你想要一个宽容体贴,在最孤独的时候,一伸手就能抓住的丈夫;而他则需要一个温顺贤淑、能陪他寂寞、甘愿牺牲,恪守清贫的贤妻良母。你觉得一条巨大的裂谷带横亘在你们之间,他跨不过来,你迈不过去。
时间,就这样在离合悲欢中一时一刻地过去。你们之间的磨擦也一点点地加大,心与心的距离也一天比一天遥远。很久了,你总是觉得自己就象一只跋涉在茫茫戈壁上又饥又渴的骆驼,那么强烈地渴望一片温馨安详、水草丰美的绿洲,告别漂泊寻觅的旅途,开始宁静平稳的生活……
推开家门的那一刻,你已全身湿透,嘴唇青紫,面色苍白,不停地打冷战。疲惫寒冷的时候,多么渴望心爱的人,能捧着一杯热热的牛奶,悄悄地站在门后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;孤独寂寞的时候,多么渴望心灵的知己,能带着一腔深切的关怀,默默地陪你唱一曲欢快动人的老歌!
挽也挽不住的光阴呵,改变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容颜。曾让青春的笑靥怦然心动,万般难舍的种种美好,也被它藏在黑夜的袍袖里偷偷地带走。
俗世里的爱情,就象一个用手很难画圆的圈。在你努力画圆的过程中,也会有阵阵寒流隐隐地侵袭着你日渐烦乱的心,冻僵你纤柔的手……
经过了沉重的禁锢之后,你渴望那份轻松的孤独。
字数:1788 发表时间:2015-03-01 14:54:4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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