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日上街,想买一点新鲜的粽叶,于是便带着略显单薄的一点生活经验,自以为是地在多家卖粽叶的摊车前晃来晃去。
忽然,一个白发老太太的摊车吸引了我:那叶子又干又宽,但色泽却发黄发暗,还有或白或黑的斑点。然而老人家迟缓热情的举动却令我相当同情:“大娘,您这么大岁数了,还卖东西呀!这叶子不太新鲜吧?”“啥,不新鲜?姑娘,我这可是正宗的苇叶子,从南方运过来的,没掺一滴水,咱不做那坑人的买卖。”
生活知识的欠缺,使我这个小知识分子不敢自以为是地装大,但心里却还是免不去一丝疑虑:“大娘,这叶子怎么不如别的摊子那么绿,那么亮呀?”“哎,姑娘,看你这文文静静的样子,还是学生吧?你这就不懂啦,发绿的是竹叶子,包粽子没有味儿。苇叶子才最有味儿,它长在水里,自然就带斑点,晒干了都发黄。”
老太太那如奶奶一般的年龄、诚恳的眼神及语气都令我信赖。我痛快地选了1.2斤叶子付了4.6元,继续往前逛。
逛到菜市场出口的时候,一位也卖粽叶的大姐喊住了我:“妹子,你在哪儿买的这霉叶子?”“什么,霉叶子?人家大娘说,这可是最正宗的苇叶子呢!”“你这单纯的妹子,这分明是陈年的老叶子。你看这叶子多脆,一卷就折。这黑点是霉斑,叶梗都黑了,老太太花言巧语骗你呢!”
我的心咯噔一下,女孩子娇嫩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。我满脸怒容地赶回到老太太的摊车前退叶子。老太太诚恳委屈的样子,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有错。“哎,姑娘呀,你这耳朵可真软!大娘这么大岁数了,还会骗你吗?不知哪个缺德的作损,哄你退货好去赚那昧心钱!”
无知使得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我大大地跌了面子。钱退到手上的时候,心中竟有些不忍,临了还是买了四两叶子,付了1.6元。
“粽叶啦,最新鲜的粽叶!”一位中年汉子推着一车粽叶迎面而来。我急于想知道究竟谁在骗我,便把四两叶子举到这位汉子面前……“傻妹子,莫管竹叶子、苇叶子,你这叶子少说也有一年多了。你瞧,已经长霉斑了……”
我的血忽地一下涌上头,受骗的感觉再一次刺痛我羞怯的尊严,我体会到那种被出卖的感觉。
等我怒气冲冲地赶回老太太刚才卖粽叶的地方,老太太连同摊车都已不见了踪影。
我拎着四两发霉的粽叶,在空地上怔了许久。那银白的发,诚恳的眼神,在我眼前模糊起来。一时间,我竟觉得那最初令我感动信任的真诚,此刻还不如手中这轻飘飘的四两粽叶沉。
( 此文已公开发表于1995年7月国内某月刊)
字数:971 发表时间:2015-03-01 14:03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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